一种秋天生长的橙色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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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此事既然已成定局，那么多想无益。

沈夜挥除杂念，潜心思考可有破除结界，进入洞天之法。

眼下很明确的是，这结界主司两事——一是为护洞天内部纯净，不受外部污浊侵染而隔绝着一切不干净的气息，而二……

既然自从那传说中名叫姑洗的乐师以来，长达千年都无人得以进入这处洞天，想必这结界所负担的另一项责任则自然是隐藏南田洞天真正的入口。

……当然，如若那传说本身就是虚假的话，这个假设也便不成立了。实情究竟如何，还是要等设法破除结界之后才可知晓。

虽然这结界十分高深难测，可是思来想去，想要有所进展，目前唯一较为切实可靠的突破口就只剩下这个结界了。所幸他对于破界总还有几分心得，只要慎重推敲，总能找到薄弱之所。毕竟这结界纵然再是不凡，也到底是个不甚有名的洞天，总归还是远远比不得伏羲结界的。

心意已定，沈夜便决定从速下山，将此行收获说与初七。要找出破除结界之法，两人合力总是要比一人快些的。

***

隔得老远，沈夜就看到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满目苍翠之中格外显眼，凌厉地像柄出鞘的利剑。

初七果然还在原地等他。

他这才觉得他早已习惯了初七等待他的样子。

总有那么一天，初七会知晓一切。

等到那一天……初七就当再也不会这般等待于他、就当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呼唤了吧。

到了那时，他又会如何呢？

当年是他不顾一切也要将那人强留在人世、强留在他身边。

事到如今，却又何尝不是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只有走得远了，才察觉原来自己也早已被困其中，越来越不得脱身。

他想，真要是到了那时，他大概也不会如何。

沈夜准确地避过一切阻碍前进的草木，飞快地接近那个等候他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这为族人寻觅栖身之所的重要关头也会这样开起小差来。

如同当年那样，作为沈夜多过作为大祭司而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是他自己亲手丢弃了那个资格。

除了为了烈山部寻求脱困之法以外，他本已不做他想。

初七明显已经发现沈夜飞掠下山的身影，早早行礼相候。

沈夜终于明辨出心里掺杂着苦楚的欢欣。

就算无法逃脱终将重演的结局，至少这漫漫长路尚有对方相伴途中。

曾经的他恐怕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初七的存在而心中安然。

“主人，您回来了，您可无恙？”

沈夜无来由地心中一松，答道，“自是无恙。另外，此行本座也颇为有些进展需要说与你听。”

“是，主人。”

沈夜伸手扶起了初七，方才开口说道，“这山中结界，排斥着一切污秽之物。”

才说到这里，初七便觉豁然开朗，“主人是说，属下与其他下界族人之所以难以进山是由于身染魔气？”

“恐怕正是如此。”沈夜点点头，“所幸与魔气不相容的只是结界。若我们可以找到办法破除结界，寻得入口，那么这禁制自然便也阻拦不了烈山族人了。”

连洞口都被此等威力的结界严密封锁，兴许这处洞天真有可能是他们所寻找的，尚未被浊气所侵染之地。初七知晓沈夜一定对破除结界势在必得，顺势问道，“不知主人可有破解之法？”

谁知沈夜却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这布界之人术法修为还在我之上，除非有办法找到结界核心，否则凭我的力量……只怕无法破解。”

所谓结界核心，也就是结界最为强大，但也是最为薄弱之地。那处作为结界的力量最大，而相反的，抵御破界之法的力量也就最小。强大的结界之所以很难破解，也正是因为结界核心被隐藏得很好，很难被外人发现。

可只要是结界，就都是附加之物……也就是说，无论是那结界对他的阻隔，还是沈夜所看到的不存在入口的山顶，都是虚假的。既然是虚假的，就总存在与现实的矛盾之处。

……这矛盾之处，在哪里呢？

初七正思量着，就听沈夜又补充说道，“山中云雾缭绕，本是十分蹊跷，但是仔细看去又看不出和结界有什么干系，这核心怕是也没那么好找。”

对于山中之事，初七什么也不记得，因此也不知山中的云雾究竟是多大的阻碍。就算是在刚才上山的途中，也许他也曾经被结界所迷惑得注意不到任何迷雾了。

……矛盾？

……难道这不是矛盾吗？

“主人，属下有一个想法。”初七忽然请示道。

“哦？”沈夜并不十分吃惊，有了几分期待，“说说看。”

“还只是一个想法，需要进一步证实，还请主人随我来。”

得到沈夜的许可，初七便领先又向上山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多远，他便受到结界的无形影响，重新又向走了回来。

沈夜当然明白初七此举的目的——很显然，初七开始往回折返的地方附近就是结界的边界。

“原来如此，这里就是边界。”

初七听到沈夜这么说，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又进了一次结界，虽然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段短暂的记忆。“是的，主人。现在属下还要再一次尝试跨越结界，不过这次还要请主人同属下一起。”

说完，他伸出了手。

沈夜并没有马上去握初七的手，因为他一瞬间知道了初七想出的办法是什么。

……确实如此，这样的话，一定能找到这结界之山与现实之间矛盾的地方。

他也曾隐约浮现过这个方向的想法，可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皆未曾深思。

“…………”沈夜看着初七依旧没有收回的左手，忽然说，“你可知道，你上一次勉强上山，发生了什么？”

“属下不知，可是不难猜出，想是情况很是不好。”

“……很是不好？”沈夜重复了一遍初七的话，似乎无法控制一般地抬高了声音，“若不是本座发现得还算及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多谢主人相救。”

沈夜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本是想要再说些什么来掩盖，没想到初七听了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和他说什么“多谢相救”。自己是怎么提醒他小心性命的……他怎么能这样不当回事？

沈夜心中清楚，初七所想的这大约已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就是再为不愿，对初七再为险恶，也是总要妥协。

而初七……初七知道自己在乎他的安危。

可是他也同样知道他最终一定会选择尝试这个办法，所以执意伸手相待。

是啊，他又何尝真正有过选择的权利？

看沈夜一味沉默，初七也不催促。

他走近几步，就像是看透了沈夜的想法一样拉起了沈夜的右手。

“主人不必太过担心，若是有什么不对，我们赶快下山就不会有事了。”初七紧紧握住沈夜的手指，“‘此行若遭遇凶险之事，属下须得紧随主人左右’……”

沈夜听初七忽然提起他临行前的吩咐，自然领会了初七的意思。

“……你说得对，”沈夜将心中所有的忧虑与彷徨都倾注于与初七交握的手中，“本座定然会尽速寻到结界核心将其破除，绝不会危急你的性命。”

“是的，属下相信主人。”